穆红萎愣了一瞬。
胸腔之中断情蛊涌动,痛意钻心。
她不敢相信地红了眼:“那你可知,换命只能换施术者的命。”
换言之,只能换她穆红萎的命。
周西桓脸色一变,涩声道:“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,你师父算过你的命,你会长命百岁。”
此话一出,穆红萎心尖剧痛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有鲜血顺着流下。
“可你也知道,世上那么多卦象显示能长命百岁的,后来早逝的也多如牛毛。”
周西桓脱口而出:“但你师父从未算错,你分她一些寿数又如何?”
疼。
钻心一般疼。
疼得穆红萎嘴唇颤抖,开合好几次却说不出一句话。
房间里一片死寂,衬得窗外蝉鸣越发刺耳。
半晌,周西桓又放软了语气:“红萎,我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,以前的誓言我都记得。”
他说他都记得。
可从头到尾。
他都没发现,穆红萎紧紧攥住的被角,已被鲜血泅出一片刺目的嫣红。
穆红萎眸子里的光一点点湮灭。
她闭上眼,压住心口痛意:“知道了,我会回去寻师父想想法子。”
周西桓一喜:“我送你。”
穆红萎被那喜色刺痛,抿紧了唇:“不用。”
她强撑着情蛊噬心的疼,起身下床回了太清宫……
太清宫是大晁国庙,位于京城外的千秋山。
自成亲后,穆红萎从未回来。
只怕看见师父和师兄弟们失望的眼神。
谁料刚一踏入太清宫门,正在扫地的人看见她便是一愣。
穆红萎有些无措地攥了攥手,讷讷出声:“师兄。”
下一刻,那人神色欣喜地高声唤道:“小师弟回来了。”
太清宫规矩,门内弟子一律只称师兄弟。
不过片刻,穆红萎便被众师兄弟围住,嘘寒问暖,仿佛这几年从未分离。
穆红萎眼眶通红。
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,沉声问:“是不是周西桓对你不好?你只管说,师兄帮你出头。”
周西桓对她不好吗?
这么多年来,他对她百依百顺,恨不能将天上星星都摘给她……
回忆如针刺,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。
穆红萎痛得声音都发抖:“他对我很好,一直很好。”
就是因为太好了,这背叛才让她痛不欲生。
穆红萎不愿让他们担心,转移话题:“师父还未出关吗?”
有师弟回答:“真人已去了北境小天山,不知归期。”
穆红萎是国师清尘真人的唯一嫡传弟子。
师父和师兄们护佑她长大,予她最完美的童年时光。
而她如今,却连师傅的行踪都不知道。
悔恨涌上心口,穆红萎舌根都发苦:“是我不孝……”
师兄们一句接一句安慰她。
“真人从未怪过你,小师弟无需自责。”
“就是,这么没回来,快去给祖师爷上柱香,让祖师爷保佑你万事顺遂。”
半个时辰后,太清宫三清殿内。
换了一身白衣道袍的穆红萎手持三炷香,恭敬地跪在祖师爷神像前虔诚叩首。
“不孝弟子穆红萎敬上,求祖师爷给弟子指一条生路。”
说完,她小心翼翼将香插入香炉。
岂料这时,殿外闪过一声惊雷巨响。
下一秒,那香拦腰折断,砸在地上!
香灭了……
穆红萎动作一顿僵在原地,神色无措。
不等她回神,一阵喧闹从门外传来。
“太清宫自诩修道之人普渡众生,竟连个孩子都容不下。”
穆红萎匆忙起身出去,一眼便看见人群中神色怨毒的周夫人。
她穿着素衣,面容憔悴。
见到穆红萎,当即便跪下哀求:“穆天师,让西桓娶如涵进门,全是我老婆子一个人的主意
“可我只是想我周家有后,你有什么就冲我来,别害我的孙子!”
见状,来上香的百姓们窃窃私语。
“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”
“太清宫的人若真做出这种事,还有何资格担当国庙之名。”
“竟让自己的婆母跪地求饶,真是大逆不道!”
一句一句,像是刀子一样扎进穆红萎心口。
师兄弟们满脸正色,一遍遍解释:“我们小师弟绝不可能做这种事。”
可没人信,议论声越来越大。
甚至有人丢了香,嚷嚷着要去陛下面前告御状。
穆红萎看着,心口泂泂往外淌血。
方才还干净整洁的太清宫,她才回来不过一个时辰,便已经一片狼藉。
太清宫养她十余载,师父和师兄弟更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。
她如何能让太清宫累世声名毁在她手里。
穆红萎硬生生逼退眼中泪意,咬牙上前:“周夫人,那孩子我会救。”
“到时,我也愿承受太清宫鞭笞之刑,以正自身与太清宫清名。”
“但我只有一个要求,与周西桓和离!”
事到如今,一切已无可挽回。
她欠周西桓的,她还。
一张换命符,换一场自由,了此情劫。
穆红萎看向众百姓扬声道:“从此以后,我穆红萎与周家再无干系。”
周夫人眉眼瞬间染上喜色,被丫鬟从地上扶起:“这可是你说的!”
师兄弟们面色一紧,刚忙劝说穆红萎:“不可!”
太清宫鞭笞之刑非比寻常。
那戒鞭是用铁丝编织成,上面满是坚硬倒刺,一鞭便能叫人遍体鳞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