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殊色眩晕半晌才回神,她看向收回手的谢劭,舌尖抵了抵有些发麻的腮帮。
站满了人的庭院,除了风的呼啸,静得可怕。
温殊色哑声问:“你为了她打我?”
谢劭将白云倾抱起,语气似淬了冰。
“温殊色,我说过,景儿的死与云倾无关。”
“景儿落水时,云倾为了救他不顾生死在寒冬跳了湖,若非当时落下病根,现在身子也不至于败落至此。”
“你不感恩便罢,竟还处处找茬!”
温殊色仰起头,睁大眼才没有落下泪来,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。
脑海中濒临崩溃的那根弦,终于断了。
她红着眼看向将白云倾紧紧护住的谢劭,唇角一抹嘲讽的冷笑。
“不顾生死?那她怎么不去死?!”
“等她下了地府,本宫再给她好好上几炷香感恩!”
谢劭眼中骤现冷色,周身携着无尽风雨欲来的暗涌。
“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子,比你还恶毒,景儿的死,焉知不是你这母亲作下的孽。”
说完,谢劭抱着白云倾转身离开。
温殊色茫茫然愣在原地。
赵英上前,满是心疼地小声轻唤:“公主……”
蓦然间,温殊色倏地喷出一口血。
衣服上的白荷染上一串暗红色的血珠。
她重重倒了下去。
……
“母亲,母亲……”
稚嫩的童声一声声唤着,温殊色猛地睁开眼,嘶声回答。
“景儿!”
入目却只是一片随风晃荡的帘帷。
“公主,您醒了?”
赵英凑上来,满目担忧焦急。
温殊色呆呆盯着床顶的花纹看了半晌,哑声道:“赵英,我又梦见景儿了。”
一句话,赵英便红了眼。
“公主,小主子……”话到一半,他低声啜泣起来。
温殊色与谢劭其实曾有过一个孩子,名唤谢景。
那孩子长得极像温殊色,又如谢劭般天资聪颖,见到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。
只可惜,不到三岁便夭折。
那是一个隆冬,温殊色带孩子去看望孩子的祖母谢夫人。
孩子在院中玩耍时不知怎么便跑丢。
消息传来,温殊色匆匆赶出去,却只见到一具浑身湿透紧闭双眼的小小的身体。
一旁,是同样浑身湿透的白云倾。
他们都说,谢景是失足坠湖,白云倾将他救起来时已经没气了。
可温殊色不信。
她的景儿最是乖巧,她又三令五申,绝不可能自己偷跑到湖边去。
她想杀了白云倾,此事甚至闹到了皇帝面前。
可最后一句意外便结案,只因白云倾是丞相之女,更是谢家主母的外甥女……
温殊色喑哑的哭腔飘在空荡的屋里,比冬日的风还苍凉。
“赵英,我没用,我保护不了景儿。”
“我甚至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,我是不是这世上最无用的母亲……”
凄厉的诘问让人闻之心碎。
赵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泪水流了满脸:“公主,公主,不怪您……”
温殊色原来虽骄纵,却远不至于称之为荒唐。
她的疯子之名,亦是从谢景没了之后传出。
因为从那一天起,她便知道,作为一个公主,一个嫁入谢家的公主,
她不这样做,就活不下去。
……铱驊
第二日,朝中便有臣子上书。
弹劾九公主温殊色行事荒唐,竟因争风吃醋逼死一条无辜人命,陛下若是再不惩戒阻止,难平天下民意。
紫宸殿。
温殊色已经在殿前跪了两个时辰。
就在她感觉腿已经麻木到快要毫无知觉时,太监总管才终于出现。
“九公主,陛下宣您觐见。”
走入殿内,温殊色看着案章后那道明黄的身影,浓烈眉眼敛得温顺。
她跪下行礼,双膝如针刺一般:“儿臣拜见父皇。”
皇帝仍在批阅奏折,也没让她起来。
只头也不抬地问:“知道朕为何罚你?”
“儿臣知道。”
温殊色知道,这是为了给谢家一个交代,也给天下人看看圣上爱恤百姓之心,为了一个低贱歌姬,竟体罚了最尊贵的公主。
皇帝又道:“说说吧。”
温殊色头埋的又低了些。
“启奏父皇,谢家主三月未现身,病重之事应当属实。”
皇帝眸光一暗,这才看向温殊色,又问:“谢劭近况如何?”
温殊色沉默一瞬,才自嘲般开口:”父皇不是一直知道谢劭厌弃我?这些时日,我与他连面都难见。”
皇帝放下笔,闭目沉思,殿内再次沉默下来。
温殊色见状立即低声道:“父皇政务繁忙,儿臣告退!”
可就在踏出殿门的前一刻,她却听皇帝低沉声音响起。
“色色,不要忘了你是温家的公主,莫非真把自己当成谢劭的妻子?”